作者| 深水財經社 冰火
巖石股份（600696）可能是A股中最讓人凌亂的公司，歷史上曾經多次蹭熱點變更公司名稱，被投資者譽為“更名王”，直到現在，其證券簡稱是巖石股份，然而其公司全稱又叫上海貴酒股份有限公司，由于其多個商標存在侵權糾紛，監管部門遲遲未核準其證券簡稱變更。
【資料圖】
自2019年末才初涉白酒領域的巖石股份（600696），2021年營收與凈利潤同比暴增超6倍，這個增速讓其它19家A股老牌白酒公司難以望其項背。
7月2日，巖石股份因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再次受到證監會立案告知書。
近日，中央六部門又聯合發文，嚴禁線上線下銷售“軍”字號煙酒等商品。這對于擁有“軍星”、“軍輝”系列產品的巖石股份無疑是垂直打擊，
來源：國家知識產權局官網
從金融跨界到白酒業，巖石股份似乎抓到了一個可以迅速致富的風口，但是在這些靚麗數據的背后，卻存在諸多疑點。
6月9日和7月6日，深水財經社先后發表《上海貴酒系列調查之一：李鬼還是李逵？起底“貴酒”商標之爭》和《上海貴酒系列調查之二：為何突遭證監局立案？兩大疑點被重點關注》兩篇深度分析。而本篇深度調查，將為投資者解開上海貴酒究竟是怎么把酒賣出去的？
疑點一：不到800人的公司，如何做到6個億營收？
數據顯示，巖石股份2021年營收達到6.03億元，凈利潤6200萬元，兩項數據同比2020年雙雙增長超6倍。
其中，酒類業務是營收大幅增長的主要推動力，貢獻了5.84億元，同比增長893.24%，占總營收的97.09%。而進一步細分來看，其中醬香型白酒2021年實現營收約4.68億元，比上年同期翻了10倍有余。
20家A股白酒上市公司2021年營收與凈利潤數據一覽表
來源：同花順iFinD
那么巖石股份的這些收入是怎么賣出來的呢？
據年報披露，2021年巖石股份員工總數僅有789人，其中生產人員276人，銷售人員216人，其員工總數僅高于ST皇臺（000995），在20家酒企中排名第19位，而僅有水井坊(600779)的一半。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據年報披露，2021年巖石股份銷售費用科目下的職工薪酬為2998.53萬元，公司銷售員工數量216人，人均年薪約為13.88萬元；公司管理費用下的職工薪酬為3398.10萬元，剔除銷售人員后的職工總數為573人，人均年薪僅有5.93萬元，其中20位高級管理人員累計薪酬就達到827.87萬元，如果剔除這部分高管，公司其他非銷售崗位的人均薪酬只有3萬多元，這個數據顯然太過異常。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即便如此，公司是如何靠這不到800人的團隊，去年賣出6個多億的酒水？
疑點二：天貓旗艦店月銷量為零，線下未見蹤影
巖石股份的酒是怎么賣出去的呢？
事實果真如此嗎？我們先來看看巖石股份的銷售渠道。
據年報披露，2021年公司白酒銷售業務主要分為線下和線上銷售兩大模式。
公司目前白酒生產與銷售業務流程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據年報披露，2021年3月11日，公司控股股東貴酒發展將其持有的高醬酒業 52%股權無償贈與公司，公司2021年的酒類生產量主要是指高醬酒業2021年度產量。
據巖石股份2021年3月發布的高醬酒業2020年度審計報告顯示，2020年，高醬酒業實現了1.05億元的營業收入，幾乎全是與關聯方的關聯交易。
來源：高醬酒業2020年度審計報告
其中向金花酒業銷售9036.97萬元，向貴州貴釀銷售1469.45萬元，向貴酒科技銷售27.06萬元，以上三家合計就是1.05億元。
來源：高醬酒業2020年度審計報告
值得一提的是，金花酒業和貴州貴釀均為關聯方韓宏偉控制的企業，而韓宏偉與巖石股份實控人韓嘯是父子關系。
另外，高醬酒業上述關聯交易收付的現金極少。
向金花酒業銷售9036.97萬元只有1153.08萬元到賬；向貴釀銷售公司銷售1469.44萬元只有304.3萬元到賬；向貴州貴釀采購包裝材料和成品酒合計2020.69萬元，對應的應付賬款是2040.58萬元，等于采購費直接就沒付。
來源：高醬酒業2020年度審計報告
由此可見，2020年巖石股份幾乎被關聯方全部包銷。而225元/瓶的關聯方金花酒業、貴釀酒業的采購價與零售價相差巨大，“肉”都被關聯方“吃了”，而扣除基酒成本與包裝、勾兌成本等，高醬酒業只能是“喝點湯”。
2021年巖石股份關聯交易占比又是多少？
據年報披露，2021年公司向金花酒業和貴釀酒業等關聯方合計銷售商品5457.85萬元，占全年主營業務收入6.014億元的9.08%。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值得關注的是，年報顯示，2021年初，包括經銷商、團購商、軍酒加盟店、貴酒匠經銷店、線上直銷店共計336家。而到2021年底，經銷商數量增加了3293家，2021年內減少427家，最終為3200家，一年同比增長了近9倍，甚至超過了營收增速，渠道鋪貨貢獻業績非常明顯。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與此同時，從經銷商數量變化來看，在2021年內，上海貴酒有93家經銷商在一年內就經歷了從加盟到退出，進一步表明渠道穩定性差或與公司產品市場競爭力不足和渠道堆貨利潤難以保證有關。
2021年巖石股份線上銷量寥寥無幾，線下又未見蹤影，那么除了關聯方的約9%，其他超過90%的營收到底來自哪里？由于年報沒有具體披露大客戶名單，至今仍是個謎。
為了弄清巖石股份的銷售情況，深水財經社對上海貴酒的線上電商平臺和線下店鋪進行了實地調查。
我們先來看線上銷售：據公司年報披露，2021年天貓、京東、抖音等線上銷售平臺全年共賣出中低端酒2549.19萬元。如果按價格最低199元一瓶的豫山一鼎濃香型白酒計算要賣12.81萬瓶，平均每天要賣出約350瓶。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而真實銷售情況究竟是怎樣？
深水財經社進入上海貴酒天貓高醬旗艦店觀察到，從價格最低199元一瓶的豫山一鼎濃香型白酒，到價格居中799元一瓶的月黃貴釀，再到價格最高1519一瓶的天青貴釀，上海貴酒旗下幾乎所有產品的月銷量均為0。
來源：巖石股份天貓高醬旗艦店
在公司的貴釀酒類京東自營專區，因為京東平臺不顯示月銷量，無法知道其真實的銷售情況，但從寥寥無幾的評論來判斷，銷量也非常少。
在抖音官方認證的上海貴酒企業號，雖然粉絲高達1.7萬人，但最近一年的直播僅2次，分別為6月10日和5月14日，時長均不足1分鐘。
來源：抖音官方認證的上海貴酒企業號
我們再來看看占“大頭”的線下銷售：據年報披露，公司線下銷售包括團購、經銷商模式，2021年批發代理和直銷（含團購），銷售收入分別為4.65億元和0.93億元，占總營收比重分別為77.40%和15.46%。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而近日深水財經社走訪了位于南京市建鄴區玉塘東街12號的南湖蘇果生活超市、廬山路158-7號的茗品煙酒會匯和雨花區玉蘭路99號的永輝超市、六朝路9-18號的十足超市、明城大道九都薈E區門面房118號的金樽煙酒莊園等多家超市、大賣場以及酒水專賣店均未發現巖石股份旗下酒類品牌的蹤影。
金樽煙酒莊園一位負責人對深水財經社表示：“我做酒生意好多年了，知道這個酒（上海貴酒），但南京幾乎沒有，因為本地不好賣。”
批發代理模式的意思就是廠商將酒批發給地方代理商，然后由代理商再鋪貨到各個煙酒店、酒店、商超等終端，然而深水財經社走訪的上述酒水渠道，均沒有看到過貴酒相關產品的影子。
事實上，根據公司披露，上海貴酒的主要銷售區域就是華東，難道南京不在他們的重點市場中？
另外，深水財經社也走訪了上海貴酒位于南京的唯一一家專賣店和體驗店。
7月1日下午2:40分，位于南京市秦淮區鳴羊街15號的上海貴酒南京專賣店031“鐵將軍”把門，坐在門口走廊上幾位老人告訴深水財經社，這家店不是天天開門，一周大約也就開門3~4天。
上海貴酒南京專賣店031
當日下午3:30分，深水財經社又趕到位于南京市建鄴區廬山路268號奧美大廈1棟5樓上海貴酒南京體驗中心，體驗中心裝修氣派豪華，有5~6人工作人員，個個是美女帥哥，但偌大的體驗中心“顧客”只有深水財經社一人。
上海貴酒南京體驗中心
一位女負責人見到深水財經社感到很意外，謹慎地問道：誰介紹你過來的？
為打消對方疑慮，深水財經社找了一個“單位準備搞活動，要采購一批你們上市公司醬香酒的借口”。
對方立馬熱情起來，逐一介紹并讓深水財經社品嘗了各種檔次的醬香酒，期間表示，體驗中心只是銷售人員帶客戶來參觀品嘗的，如果買酒不打折，但南京專賣店最多可以打到7折。
疑點三：“傳銷式”銷售，
靠高額返利還能玩多久？
事實上，巖石股份2021年的業績高增長勢頭并未延續至2022年。今年一季度，公司實現營收2.28億元，同比增長161.05%，凈利潤1030.99萬元，同比僅增長8.22%，出現增收不增利的情況。
但是與盈利能力大幅下滑相反的是，公司的銷售費用卻大幅增長。
2021年，公司銷售費用1.406億元，同比大增1267.91%；而今年一季度銷售費用就高達9068.40萬元，同比去年一季度大增1580.25%。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來源：巖石股份2022年一季報
對此巖石股份在一季報中解釋稱，從 2021 年四季度以來，公司廣告宣傳、市場投入和營銷人員持續增加，今年一季度各業務單元都加強了品牌宣傳和推廣力度。
與此同時，銷售費用的巨額投入導致公司經營現金流急劇縮水。經營性現金流凈額從2021年一季度1.86億元猛降至今年一季度1628.38萬元，同比大幅減少91.27%。
來源：巖石股份2022年一季報
據年報披露，2021年巖石股份應付客戶返利高達3362.21萬元，占公司全年營收的5.6%，但是占到去年凈利潤的的54.29%。今年一季報公司沒有披露客戶返利具體數據，但從銷售費用的巨額增長來推斷，今年的返利一定相當可觀。
來源：巖石股份2021年年報
那么，何為應付客戶返利？
據年報披露，公司根據營銷政策，以及經銷商的銷售情況，給予經銷商一定比例的價格優惠折扣，定期或不定期與經銷商進行結算，以扣除折扣后的凈額確認銷售收入。
上述數據進一步說明，自去年至今巖石股份不得不采取高額返利等的形式刺激營收。
據一位上海貴酒前員工向深水財經社爆料稱，上海貴酒員工入職強行與銷售掛鉤，銷售人員必須自掏腰包購買一定數量白酒，崗位級別越高買得越多，然后由這些員工自己想辦法賣掉或者發展下線往下攤牌，如果賣不掉就只能自己消費掉。很多員工就是這樣被套住，最后被迫離職。
這也能夠解釋，為什么上海貴酒在市面上見不到，而能夠做到6個億的營收，但是靠這種“類傳銷模式”拉動銷售，其經營如何能夠持續下去？
從匹凸匹到巖石股份，再到上海貴酒，他們一在延續著換殼故事，這一次進軍白酒業，會不會又是一場收割式投機呢？他們的白酒棋局還能堅持長時間呢？我們將繼續對上海貴酒進行深度剖析。
（全球市值研究機構深水財經社獨家發布，轉載引用請注明出處）